玲瓏從賬房回來的時候，看見婉馨還在不緊不慢地看著賬本，她心里的氣不打一處來，搶過婉馨手里的賬本啪地一聲扔在桌子上。

婉馨抬起頭，平靜地問：“怎么了？”

“我說小姐，你怎么還有心思看賬本啊？這帳管得再好，能抵得過生兒子重要嗎？”玲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我還以為是誰吃了豹子膽，敢惹你玲瓏了呢？”婉馨重新把賬本拿到手里，“賬房那邊沒說什么吧？”

“有您這位管家的少奶奶發話，他們還敢怎么著？哎呀，小姐，”玲瓏又去搶婉馨手里的賬本，“咱們這么下去真的不行啊！”

“怎么就不行了？要么你去幫我把面子搶回來？”婉馨挪諭的目光往玲瓏的臉上轉了轉，“就憑咱們玲瓏這樣的人兒，一出馬，別說是六個姨太太，就是七個姨太太也不在話下。”

玲瓏玲瓏，還真是人如其名，不但心思七竅玲瓏，就連人也長的玲瓏剔透。

瓜子臉，丹鳳眼，薄薄的唇邊還有一顆美人痣，那眉眼顧盼之間，一股妖嬈的之氣。雖然是個丫鬟命，可卻是難得的美人坯子，只可惜潑辣了點兒，硬生生地把那股妖嬈美態給破壞了。

聽婉馨這么一說，玲瓏立即漲紅臉，雙手叉腰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小姐，您當我玲瓏和映荷那賤蹄子一樣不要臉么？若我真學了那賤蹄子，不說我娘會撕了我，就是我也過不了自己的良心。小姐，玲瓏對你那可是絕對沒有二心的。”

玲瓏是洛家的家生子，玲瓏她娘顧媽媽正好是婉馨的奶娘，玲瓏跟婉馨也不過相差三歲，從小跟著婉馨一起長大，婉馨嫁來蘇家，顧媽媽和玲瓏就一起陪嫁過來了。

至于玲瓏嘴里的那個賤蹄子映荷，則是婉馨的另一個陪嫁丫鬟。婉馨出閣前，婉馨娘特意從她身邊的丫鬟里把映荷挑出來，就是看著映荷人老實，長得也不如玲瓏惹眼。

哪曾想到，偏偏就這樣一個不惹眼得老實人，反倒把自個兒主子的墻角給撬了。

有時候，有些事真的是由不得她想怎樣便怎樣，既然落入了這個是非之地，她們要跟她玩心眼，那她就奉陪吧！

啪地一聲合上手里的賬本，婉馨站起身子吩咐玲瓏，“玲瓏，更衣。”

“小姐，您要去哪兒？”玲瓏一邊往里屋走一邊問，雖然婉馨如今已經是蘇家的三少奶奶，可是在人后玲瓏還是喜歡按洛家的叫法，稱呼婉馨為小姐。

“去給太太道喜啊！”婉馨笑了笑，“三爺又多了個子嗣，這么大的喜事咱們可不能捂著。”

玲瓏撇了撇嘴，“按奴婢來看，這事一早就報到太太那兒去了，那些個賤蹄子，能藏得住事么？就指望這事兒在太太面前掙個臉面呢！”

“人家報是人家的，咱們報咱們的。”婉馨抬起手讓玲瓏給她解腋下的盤扣，順便訓了她一句，“你別老把賤蹄子掛在嘴邊，在咱屋里說不礙事，萬一哪天在外頭得罪了人，惹到厲害的主兒，我也保不了你。”

“曉得了，小姐教訓得是，奴婢以后一定改，跟小姐您一樣，說話咬文嚼字。”

“你還不服氣是不是？”婉馨揚手做勢要打玲瓏，卻遲遲沒有下手，玲瓏吐了吐舌頭，嘻嘻一笑，拿起剛取出來的墨翠鑲邊淡綠色長衫給婉馨穿上。

婉馨五官雖不及玲瓏那般妖嬈，可膚色卻極白，象牙一般細膩，那臉蛋兒不擦粉也瞧不見一丁點兒的瑕疵，莫說是臉上這瞧得見的地方，就是那身子也找不出半點來。

她嫁入蘇家，雖然蘇宏韜不待見她，可吃穿用度這些倒是沒敢虧待，正房該有的，一樣都沒少，你瞧！這做衣服的料子可不就是頂頂好的么？

這一身翠色的軟煙羅，繡著繁雜的花式，襯著她那象牙一般的肌膚，眉眼間又是平和淡然，更顯得她剔透瑩潤，若不是頭上盤著婦人的發髻，有誰敢說她已經為人婦兩年多了？

“瞧瞧我家小姐這端莊的模樣，豈是那些來路不明的賤蹄子能比的？正室就是正室，氣度擺在這兒呢！”玲瓏圍著婉馨轉了一圈，一邊稱贊一邊將手里的鏡子遞給婉馨，“小姐，你自個兒瞧瞧。”

聽到玲瓏又吐出了賤蹄子幾個字，婉馨無奈地搖搖頭，推開玲瓏手里的鏡子，“不用照了，你去首飾盒里把太太賞我的翠玉簪子拿來，到上屋咱們不能失了禮數。”

大戶人家要臉面，最注重這些表面形式上的東西，正室就得有正室的風范，穿衣頭飾若是過于寒酸，只能讓人笑話。

婉馨是個聰明的女子，每次去上屋，著裝上必定花了一番心思，既合適她的身份又不會太顯眼，比如頭飾，她多半會佩戴莫氏賞的，這樣誰都不能抓住她的把柄。

“走吧！”收拾妥當，主仆二人出門直沖莫氏的院子而去。

出了月亮門，前頭便是小花園，蘇家有錢，小花園也建的精致，亭臺樓閣，假山流水，奇花異草，萬紫千紅一派熱鬧。

只不過此時正值夏日，日頭猛烈，婉馨主仆二人也沒有心思欣賞花花草草，只顧著急匆匆地往前走。

剛拐過假山，玲瓏忽然扯了扯婉馨，低叫一聲：“小姐！”

婉馨順著玲瓏的目光看去，愣了愣，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