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不帶著騎奴往終南山去,怎么在妾之門前呢?”平陽公主開口卻不善。
“公主不讓我進去嗎?”曹時堆起個諂媚的笑容,討好公主道。
“那侯爺是以臣下的身份還是以夫君的身份?”公主自然知道曹時怕是白日里受了太子所托,來要她進宮求情的。母后罰太子思過,除了默書百遍,還有禁足百日。默書也就罷了,夫子自然是要學生默書的,可這個禁足足可以要了太子的親命,劉徹從小就閑不住,這一限制,自然吃不消。
“以曹時的身份。”這一答確實討巧,公主覺得他是什么身份便什么身份,既免了揣測,又怎么解釋都對。平陽公主不由得啞然請他進門,公主身邊兩個侍女,揮去一干人等,只留公主夫妻夜話。可二人也就止于談話。
“駙馬爺,平時都是這么說話的嗎?”平陽公主見他如此一答,便稍有些緩和之意。平陽侯圓滑世故,只是無事上心,哪里都是淡的。
“不,于公主向來都是坦誠相向的。公主不如賣太子一個人情。”
平陽公主游走于帝后、太后、長公主、太子之間,寰轉得游刃有余,除了嫡長公主的身份外,她倒是很明白,自己身為女兒、孫女、侄女和姐姐的好處。
椒房初春時節,桃花開的艷,王皇后卻不大喜歡。依著皇帝的意思,皇后也是個性情疏淡的人物,就好比她那張永遠都在響的織機,吱呀吱呀單調乏味,就連織機上的絲帛也一樣的單調——素。
“你母親性子淡,你隨她了。劉徹就不這樣,野,有血性。越大了越如此,難怪是高祖送的。”皇上的心情好,氣色也就好轉了起來,公主扶著父親一路行來,看著章臺綠柳新芽,似乎也有了新生的欲望。
“可不嘛,前兩日同我小舅舅去打獵,背了母后老師出了宮城,回來好一頓責罰。”
“你母親罰他了?”
“罰了,默書百遍,禁足百日。”
“百日?!”皇上居然笑了起來,抬手叫了黃門官,“去,跟皇后說,太子禁足的責罰就免了吧,這么大的孩子天天圈在家里,就圈壞了。”小黃門一路小跑往椒房通傳,平陽公主替劉徹解圍的人情就算送出去了。
“襄兒開蒙了嗎?”皇上仍與女兒閑話家常。曹襄過了年就五歲了,也到了開蒙念書的年紀,皇帝關心外孫其實也是在關心女兒的家事,早聽人說平陽公主夫婦不睦,表面上相敬如賓,實則是相敬如賓不相睹。平陽公主敷衍了幾句,皇帝聽去心里卻不是滋味。
原說平陽侯乃是萬戶以上的大侯,當初就算不是匈奴求親之事,劉娉這個女兒大約也是要許給他家的,宗正當時也是寫了幾個備選,選來選去還是覺得平陽侯這樣的世家才配的上自己的愛女,又不愿女兒同曹時之國,叫曹時任了駙馬都尉的閑職留在了長安。
若論寵愛,就連先父文皇帝對自己的姐姐館陶公主都沒能如此。到現今堂邑侯陳午也不過是千八百戶的小侯,館陶公主文帝二年就隨著丈夫回了堂邑,一去就是十幾年,若不是母親竇太后思念,自己又怎么會把不任一官半職的堂邑侯召回京城呢?況且平陽侯家乃是他漢家一等一的功臣曹參之后,陳午的祖上陳嬰可是先事項王后事漢王的貳臣。
平心而論,自己對女兒可比對姐姐偏心多了。可偏了這么多心,心兒心中卻還是死結,認定了當初為逃避遠嫁之苦,草而率之將她胡亂許給了曹時。這曹時就算是再好在她心里也打了折扣,又何況曹時這幅疏淡倒和有皇后異曲同工之妙,對公主這不冷不熱的這個態度,這兩個人怕是不能好了。可惜大凡父母都偏私,也難怪皇帝站在未央宮高臺上看著女兒遠去的背影,一聲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