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剛剛七阿哥的表情真的好好笑，月兒你的膽子也真大！好了，快把這東西墊上，重華宮暫時沒有宮女干凈的衣物，你還是回去好好清洗一下。”她拉著我，用一塊大布給我遮羞。
我拿著那個東西不知道干什么，伸出腦袋眨著眼看著她。她嘆了口氣，讓我別動，還讓我好好看著，然后扒下了我的褲子……
我……喵……
不過，我也這才看到，我的褲子上沾了好多血。喜鵲像是見慣了般，跟我說這是正常的……
原來……七阿哥身上的血，是我的？
我重新穿好褲子后，走了兩步。
“好難受啊。”
我才剛剛習慣穿衣服，現在又在屁股上墊這東西，我實在……
喜鵲拍拍我的腦袋：“哎呀，我們做姑娘家的沒辦法，過幾天你就習慣了。”接著，她告訴我這叫是月事，來的是葵水，也就是每個月都是來這一次。她還把月事的禁忌與我說了一遍，要我好好記著。我摸著陣陣發疼的腹部，心中感嘆：做人難，真的好難。
我回到崇敬軒，七阿哥不在，桌上的畫還在，我便小心疊好收起來。七阿哥也在這時候從后簾出來，已經換了一身衣服。
他看見我，臉色有點難看，也不是平常生氣時候的那樣，但又說不清是什么。可是他的口氣還是一日往常的令人討厭，居高臨下道：“還不快走？留在這兒做什么！”
也不知為什么，我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看一眼我就發慌。原本我打算偷偷在重華宮某個地方躲起來，可是如今這種身體狀況，還是回儲秀宮躺一躺為好。再到晚些，我就去找小林子，半夜一起等紅鬼，也好有個照應。
“告退。”我半蹲著，捂著肚子快步離開了重華宮。
麗景軒前，小林子坐在門外，一臉憂心忡忡。
我看他這么難過的樣子，連忙繞著道走，畢竟我身體有恙……
等我換洗好衣物，已經是傍晚。我回到麗景軒前，小林子已沒了蹤影，找到耳房，也不見半個人影。看著天色越來越黑，我心里越來越怕。看著隔壁房的宮女一個個結伴說笑進屋，我長長嘆了口氣，落寞地回到房間，白水就著肉包子填了半個肚子。
腹部還在隱隱作痛，偶爾來幾下錐打般的刺痛。喜鵲給我的布條已經臟了，我從衣柜里翻了翻，找到藏在最底下的幾條布片，跟喜鵲給我的差不多。這是主人留下的，看來主人每個月也承受著這樣的痛苦，那我也沒就什么好抱怨的了。主人能承受的，我也能！
天色漸暗，周圍的空氣也涼起來。我躺在被窩里，腹部一陣接著一陣地發疼，我甚至揪緊了枕頭，咬牙切齒挺著這紛至沓來的刺痛。
在床上翻滾了幾個時辰，我已經滿頭大汗。
床外卻幽幽吹過來一陣冷風，將我渾身的熱汗都吸了進去。
不會吧，這個時候……它來了。
我撐起脖子，往門口瞧去，夜色黑的不像樣。
在哪里？它在哪里？
我轉動眼珠，觀察房里的一切。
周圍靜悄悄黑漆漆的一片，正如前幾夜一模一樣。按照我的直覺，我敢斷定，它就在附近！
“嘀嗒，嘀嗒。”
房間里，傳來水珠落下的聲音，在這個深夜格外清晰。
“噠！”一滴冰涼從上方掉在我額頭上，涼得我渾身一顫，腹部也隨之劇烈疼痛起來。
可是我顧不了那么多，現在最擔心的還是怎么逃過紅鬼的鬼眼。水珠還在往我臉上滴下來，充斥著作惡的血腥味，漸漸地，一絲輕微的刺癢在我臉頰移動，我伸手一抓，抓下一縷又長又濕粘的東西，像是頭發。
我心頭“咯噔”，它在我頭頂上面！我咬著牙翻了個身，從床上掉到床下，卻正面對上床底下一雙赤紅的眼睛。
“啊！”此刻我幾乎沒力氣去尖叫，聲音沙地很難聽。我想要起身，可是腹部好疼，雙腿更是疼的毫無力氣，連腰也撐不起來！
糟糕，這次跑不掉了，誰……誰來救救我！
我盯著那雙紅眼越來越近，那張皮開肉綻的血臉幾乎要與我貼在了一起。我渾身發抖，呼吸急促，舌頭打著架，鬼使神差地問：“你……你是斂兒對不對？斂兒？”
沒想到紅鬼僵住了身子不再上前，深邃的紅眼盯著我，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幾乎要滴出血來。
我忍著痛，慢慢移動身體，盡量往后靠，跟它拉開距離。突然，它張開青牙血嘴，往我臉上撲來。我被它徹底壓倒，只能用手臂抵著它的頭，它的牙齒卡在我手上，“啪啪”兩聲，居然斷下兩顆。同時，紅黑色的液體從它口中緩緩流下，順著我的手臂流淌。
“不，不要！”
我大叫一聲，身體撕裂般的疼痛，整個人像被一塊沉重巨石壓抑，怎么也動彈不了，意識漸漸下沉，忽又感覺渾身輕飄飄的，暈睡過去。
我在黑暗中掙扎了許久，終于找回一點意識。當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麗景軒門前。此時已是白日，暖暖的太陽高高掛在白云邊。小林子從對面的廊子跑過來，二話不說拉著我往外跑。
我跨開雙腳，卻發現自己渾身像被什么捆綁了一般，可我身體卻依然跟著小林子。我張開嘴，想要叫住他，嗓子卻發不了半點聲音！這是怎么了？難道小林子都沒有察覺到我的異常嗎！我居然……已經沒法操縱自己的身體了！
我想起昨天晚上……
難道……我已經被紅鬼附身了？
不過我還是該慶幸，它沒有趕我離開主人的身體，否則我就真成了沒有道行的孤魂野鬼，隨時可能魂飛魄散！
它想做什么？它是要報仇了，是嗎！它要下手了！
我用力扭動，張大嘴巴想要大叫，想要告訴小林子這一切。可是我越是掙扎，身上就越痛！或許是因為我太反抗得劇烈，這具身體突然一頓，停下腳步，痛苦地蹲在地上。
小林子返過身來：“你怎么了？我們要快點追上七阿哥！”
“我有點不舒服。”我聽到一個聲音在說話，想來是這具身體本來就來了月事，所以不適。
“那我自己去！”小林子急得跺腳，說罷一個人往前跑了。
他要找七阿哥做什么？看這方向也不是去重華宮，平時他都不會拋下我，這次卻一個人走，到底發生了什么？還有，千萬不要丟下我……不，紅鬼啊！否則，它利用主人的身體去做了什么，到時候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急得快哭了，眼睜睜望著小林子的背影越來越遠，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氣。
去吧，去吧，我無能為力了。
“呵！”紅鬼發出一聲冷笑，轉身往另一條小道走去。
它日夜想著要報仇，千方百計得到這具身體，第一件事肯定是找自己的仇人！此時，我的情緒也已經平靜下來。也好，我倒要看看，它的仇人究竟是誰！
避開人多的地方，它向南走。小林子也是往南去，他急著去攔七阿哥，莫非……七阿哥今天要去養心殿？流蘇在慎刑司已經呆了一夜，那里面的刑法恐怖至極，絕大可能她已經把柳貴人的罪行全數招了，所以小林子才急得去攔七阿哥！
我想不通小林子為何要幫柳貴人，更想不通紅鬼此時想做什么。如果它的仇人是柳貴人，應該往儲秀宮的方向回去才是，怎么會往南走呢？
這時，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我仔細一聽，是七阿哥和小林子的聲音。
紅鬼也停下來，躲在林子里悄悄靠近。
它居然……也對他們的話感興趣……
七阿哥今日一身雖算不上正裝，但卻比在重華宮莊重多了，看來真是打算去養心殿見皇上的。
小林子拽著他，不許他走。
我真心為小林子捏一把汗，他敢跟七阿哥斗嘴也就罷了，這會兒怎么就動氣手來了。說來也怪，向來冷面嚴肅的七阿哥對小林子的所作所為似乎毫不放在眼里，甚至……有些放任。
七阿哥跟小林子，小林子跟柳貴人，他們三個，究竟是什么關系？
這時，我聽見七阿哥發話，語氣中帶著不耐和壓制的怒意：“流蘇已經招了，是柳貴人設計殺了小俞兒和織繡。她用了一種叫做‘迷咕嚕’的西域毒藥，平日潛藏在體內不會感覺到任何異常，但若男女交歡，就會毒發身亡。人一旦斷氣，毒素就會溶解到血液中，徹底消失。這就是迷咕嚕最奇妙之處，不會讓尸體呈現中毒癥狀，不會發黑。斂兒，也是死于此毒。宮女太監不守規矩，處置便是，可她竟用如此瘆心的殺人手法，弄的整個后宮人心惶惶，我絕不姑息！”
小林子急怒道：“一個宮女說的話，你也行？什么迷咕嚕，我從來沒聽過！”
七阿哥扯開他抓著的手，道：“經過慎刑司的拷問，還有誰不敢說實話。況且，這些也是從柳貴人自己口中說出來，若非那日我讓李烈悄悄跟與你去，我對這藥的真實性還真持幾分懷疑。”
小林子眼眶發紅，“呀”大叫一聲，掄起拳頭向七阿哥臉上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