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梨香園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三刻。
王媽媽的尸體已被移走,但滿地的血污依然存在,推門而入便是一陣腥臭味撲鼻,青黛在陪著驚嚇過度的如意夫人,朱成碧只好自己動手清理。
淡淡的藥香味撲鼻,抬起頭看見蕭風畔閑閑地坐在青玉案前,襟上繡著的修竹像活了一樣,似乎會流動,他此刻已經摘下面具,露出原本的容顏。
他手中拿著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正是朱成碧方才扔到屋頂的那把,上面沾滿鮮紅的血,蕭風畔仔細地用絹帕擦拭著,就好像在欣賞那只精巧的夜光杯,既優雅又閑散,“成碧。”
“多謝師父救命之恩。”朱成碧放下手中的抹布,恭謹地道。
蕭風畔沒有看她,隨手一扔,已被擦拭干凈的軟劍便丟到朱成碧面前,他嘴角張合,聲音冷冷,“跪下!”
朱成碧撿起軟劍,跪倒他面前,“請師父明示。”
蕭風畔依舊沒有看她,似乎已經怒了,“成碧,你先與為師說說,你在這幾次構陷中學到了什么。”
朱成碧抬起頭,緊盯他的臉,平靜地道:“成碧不該輕信于人,更不該心慈手軟留下禍患。”
蕭風畔嘆了一口氣,道:“成碧,你犯錯了,不僅錯在對敵人過于心慈手軟,還錯在用人不淑,更重要的是,你錯在過于驕傲,你始終對自己的想法和做法深信不疑,始終覺得萬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下,始終心存僥幸以為能險中求勝,始終認為自己對敵人很了解,你每次都在抱著賭的心態,你可知賭輸了便是萬劫不復,為師那日留下‘望聞問切’四字,不光告訴你信息,意在提醒你細心、用心,不放過任何可疑的地方,你可記住了!”
朱成碧內心情緒翻涌,不知怎的卻想流下淚來,她開口,聲音有些酸澀,“師父教誨,成碧謹記于心,絕不再犯。”
蕭風畔終于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伸手將她拉起,道:“你年紀尚小,或許為師對你的要求有些苛刻,但是成碧,你既然選擇回來,那就要凡事都做萬全的準備,要懂得未雨綢繆搶占先機,更要懂得時時刻刻保護自己,畢竟如果命沒了,便就什么都沒了,為師好不容易收了個徒弟,可不想最后還是孤家寡人。”
朱成碧終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她跪下伏在他的膝上,將心中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恨,都化作洶涌的淚水,“師父,成碧心中有恨,可成碧做不到心狠,成碧不甘心,不甘心為何上天如此不公平,不甘心為何要生于如此波橘云詭深宅豪門……”
蕭風畔一顫,用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被,聲音有些恍惚,“成碧,上天對人只會更殘忍,沒有最殘忍,為師幼時曾吃過寢殿里的老鼠、泥土下的蚯蚓、夏天歇落在樹葉上的昆蟲,甚至還吃過宮人尸體上生出的白蛆,你的處境為師感同身受,為師希望你學會如何在步步緊逼的夾縫中求得生存,豆蔻為師已經替你了結了,為師希望下次執刀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