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幕被烏云掩蓋，黑漆漆。外間的燭光搖晃著，讓整個屋子陷入一片冰冷和迷蒙的氣氛。
“咳咳咳......咳咳咳......”壓抑著的，不斷的咳嗽聲在這黑夜中極為尖銳與突兀。
“嘎吱”屋門被粗暴的推開，著著中衣的男人焦急地走到屋中，手中端著什么東西，他將手里的托盤放到桌上，點燃了桌上的燭火，然后從托盤里面取出一個瓷碗，碗中，深褐色的液體，隨著男子的手，晃蕩著。一股苦澀的味道蔓延在屋中。
“錦時，吃藥。”男子的臉龐逐漸的明晰，依舊是棱角分明，依舊是那樣好看，帶著英氣，可是眉宇間卻是化不開的愁緒。
楚錦時接過男子手中的藥碗，看了他一眼，一口喝了下去，只是到最后眉頭也是皺了起來。
“初塵，其實......你也知道，我這是老毛病，吃再多的藥也不知道能好幾分。”楚錦時接住李初塵遞來的蜜餞，含在嘴中，眼里也是苦澀。
看著懷里人如此，李初塵垂眸：“當初對抗周國遺民的時候......我就不該離開你的，若是......你就不會得了這風寒，累出這病。”
“說什么呢，若是我，我也會選擇如此。那么多年前的事情怎么還在提著。”楚錦時伸出手，指尖微涼，觸著李初塵的眉心，輕輕地給他撫平了那隆起的不平的心痛，“安寧和珩兒怎么樣了。”
“安寧和珩兒被若梅帶著你就放心吧，先把自己的身子養著。等到珩兒十歲你就可以休息了，我就帶你出去，我們尋一處安寧的地方好好的過以后的日子。”李初塵把瓷碗放在托盤中，然后上床。楚錦時笑著向里面摞了摞，李初塵伸出手把被子給她好好蓋上，然后撐著手，微笑地看著她。
“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好看。”
“看了八九年了還不膩嗎？”
“你會看膩我嗎？”
“......皇后，你這臉皮還是這么厚啊。”
“我說，皇上，你這樣子每次都會讓我誤會。你應當叫我夫君。”
“朕可是西夏的皇。”
“可你是我的妻。”
“.......初塵，你為什么會喜歡我？這個問題在我心里憋了這么久了，我真的很想知道.......”
“很重要嗎。”
“我想知道。”
李初塵坐起來，似乎是在思考，他看著同樣坐起來的蕭楚，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指尖在她的手上輕輕磨礪，想了好久，他看著楚錦時，眼睛中有著半邊陰影，半邊光華：“我對你，一見鐘情。我以前在西夏見過你，不過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而已。那時候我就在想，為什么會有一個小姑娘這么特別。”
楚錦時還想問什么，李初塵卻捏住她的臉，輕輕的揉了揉：“如果，你能好起來，我就給你講講我到底是在哪里見過你的，好不好。”
這么些年來，每一次問到這個問題，李初塵不是轉移話題就是顧左右而言他，也從來不會給一個保證，看著他這個樣子，楚錦時也知道李初塵對這個問題非常忌諱。只是他們已經是夫妻了，這么多年，他還固守這這個所謂的秘密，不得不讓她好奇。這一次，有這么個可能知道答案的機會，即便是微小，也要抓住。
“好，如果我好了，你要將所有事情告訴我。”
“嗯。”李初塵將她輕輕放平到床榻上，揮手熄滅了蠟燭，“好了，快睡吧，黑一他們去了中越那邊求藥，估計還有些日子就要回來了，你得好好休息。”
“好好好，你就像個老媽子一樣。”楚錦時努努嘴，笑著閉上眼睛。
看著楚錦時睡下，李初塵也躺下。一張大床，兩人依靠著睡著，這樣的幸福，這樣的感覺，漸漸被腦海里面涌上來的回憶所掩蓋。
我，在，何，處，見，過，你？
我，要，如，何，回，憶，你？
......
“殿下。”齊岳一身正裝，抱著雙手，手中一把長劍，周身英氣十足。
“怎么了。”他的對面，是披著大裘的李初塵，不再帶著肅殺之味，不再帶著拒人千里的冰冷，而是淡淡的，淡淡的，如同冬日裊裊的陽光，帶著十足的暖意。他微笑著，放下手中的書冊，緩緩起身。
“門外有一女子求見。”
“女子？”李初塵疑惑地看著齊岳，攏了攏身上的大衣，“怎么回事？”
“那女子說，她來投靠殿下。”齊岳說著，抬眸看了看李初塵，補充，“殿下，是否要見？”
投靠？女子？李初塵有些緩不過神來，不過對方都直說是來投靠自己的，況且還是個女子，大梁治世多年，有才的女子不在少數，他也想看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子想要來投靠自己，她又有多少的能耐：“帶到偏殿。”
“是。”
李初塵從座位上起身，拂了拂衣服，看著外面的天空，尚是陽光明媚的模樣，他笑了笑，向偏殿走去。
長長的回廊，幽淡的快要過氣的臘梅的味道，李初塵緩緩的走在這條路上，他的裘衣衣角隨著他的動作搖搖晃晃，淺灰色，帶著厚重感。從口中呼出的氣體，瞬間散在空中。
走著走著，他卻停下了腳步，遠處，一個內著黑衣的女子，背負著手，背對著他。她長發挽起，身上銀白的斗篷上繡著蘭草，和她的整個給人的氣息完全不符。他聽著她問身邊的人話，聲音不能說是什么很成熟的，還帶著一點嫩味，她側過頭，一撮長長的黑發隨著臉部姣好的弧度滑下，他看到了一雙含著笑，卻看不透的，墨色的眼睛。
“參見殿下。”丫環已經看到了李初塵，立馬行禮。
而李初塵的目光卻隨著那個女子，一瞬不瞬，女子回首，眸中沒有吃驚疑惑的情緒，反倒是滿滿的冷靜與睿智。那雙墨玉眼盯著李初塵，就像是在那一瞬間看到了李初塵的心底。她轉身正對著李初塵：“草民蕭楚，參見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