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安口無遮攔慣了，不懂什么禮數，殿下你別和他一般見識。”沈臨安素來這般張口就來，夏錦心頗為頭疼，被他這么一說，去也有幾分戚戚然。

她與沈臨安有賭約，她若是先他一步帶心上人回來，他便從此摘了面具。對于沈臨安這張面具下的臉，不僅她好奇，整個覽碧城，甚至整個濱州的人都好奇。

她這是擔負了整個濱州百姓的期盼，奈何這一去半年認識的人不少，卻個個都把她當下屬當兄弟，今日終于逮著個告白的，還被謝沉庭一句話氣得羞憤離去。

“沈公子說的都是實話，本王也沒什么可跟他見識的。”謝沉庭的目光從沈臨安身上掃到他身后剛剛動手的黑衣隨從身上，隨即又轉向夏錦心，“你們故友重逢，想必有許多事要談，本王還有軍務，便先走一步。”

言罷，朝沈臨安頷首算作禮數，領著月照抬步上樓了。

“我跟他說笑罷了，你緊張什么？”等看著人上了樓，沈臨安折扇一展，勾著唇角看著夏錦心，“半年不見，你怎么跟轉了性子似的？”

想當初他們可是在覽碧城街頭上無法無天，橫行霸道的。

“本官這叫成熟穩重，你以為誰都還跟你似的。”

“所以我才說，什么叫歲月催人老啊……”

沈臨安話還未說完，見著夏錦心揮了拳頭過來，笑著側身躲過，拿扇骨輕輕一擋。

“故友重逢，不說這些，走，我們喝酒去。”伸手順勢抓了她的手腕，讓她乖順地跟在身邊，轉身往聚賢樓外走。

“去哪兒？”

“寶珠街，天香樓。”

三樓上扶欄看著出去的三個人，謝沉庭抿了抿唇。

濱州第一首富沈臨安，晉元最有名望的大儒蘇長青，還有那個上元燈會上跌入皇帝懷里，自此一步登天，寵冠后宮的柳貴妃。

這樣一些看似毫無關系的人，偏偏全都與夏錦心熟識。

初見得她時，謝沉庭還有幾分不削，總覺得那皇家顧問不過是個會耍嘴皮子的閑職罷了，如今瞧著，她還有些本事，否則身邊怎么會有這么些人。只是，越是這般，她那叫人查不出來的身世，便越可疑。

*****

天香樓里的老鴇冬霜見著夏錦心就跟見著自家女兒了一般，激動了好一陣，直問她此番要留多久，還免了他們的花銷。

夏錦心一面應著冬霜的噓寒問暖，一面不忘白了沈臨安一眼，便是這點錢，他也要省。

如今剛過晌午，樓里大多姑娘都在休息，也是冬霜尋了幾個舞姬和琴師，擺了酒席坐下細細開聊。

沈臨安喝著酒在一旁撐頭看著夏錦心，雖說大半年未見，他卻一直打探她的消息，知她在京中過得不錯，才算放心。

柳心語入宮本就是一步險棋，當初他本想留她在江南逍遙，她卻轉頭踏入了官場，可惜了他一直對官家的事情不感興趣，到無法在這方面護她周全，也好在她自己似乎還算如魚得水。

“冬姨若是真疼我，就不該讓顧溪舞找到帝都去，她如今尋到了我的蹤跡，實在是叫我頭疼。”說起顧溪舞，夏錦心臉上的表情一垮，頗有幾分哀怨。

“這哪是我說的，你們當初走后，我也很少聽到你們的消息，我連你們從群芳樓來的事情都未曾告訴過溪舞，她當初倒是日日去聚賢樓……”冬霜說著，抬眼看到對面執了酒杯的手一頓，閉嘴不說了。

“沈、臨、安！”一拳打在酒桌上，震得手邊的幾個白瓷盤子抖了一抖，夏錦心怒目看著沈臨安。她就說顧溪舞怎么就突然找去了京城，怎么就那么巧去了群芳樓叫她撞見，原來早在覽碧城就被人出賣了。

“你也知道她的脾氣，再不讓她離開覽碧城，我這偌大的家業便要被她拆了大半了。左不過你與她皆是女子，你還怕她硬是要你娶了她不成？”沈臨安笑著從桌邊退開，說得頗為輕松。

當初顧溪舞跟夏錦心的事情，他也有幾分責任，他雖知夏錦心是女兒身卻未說破，還頗有幾分慫恿顧溪舞的意味。

本以為最后也只是當個玩笑一笑了之，卻不想，這顧溪舞就此記恨上了夏錦心，纏著他問夏錦心的去處，那丫頭輕功極好，躲到哪兒他都能翻墻找來，因著她的家世背景，更不好跟她動手，無奈之下只有告訴她夏錦心的去向，好躲個清靜。

“說什么都洗刷不了你出賣我的罪行，今日之事沒那么容易叫你糊弄過去！”夏錦心起身去抓沈臨安，他躲得巧妙，近了身側，卻連半分衣角都抓不到。

“說吧，想要什么補償，小爺有的，都滿足你。”輕巧地躲閃著，垂目看著跟前氣勢洶洶的人，沈臨安笑問。

頓足挑眉想了想：“把面具摘了。”

“這是用來打賭的，你別想耍賴。”沈臨安抬手架住了她伸到眼前的手。

“等我都找到心上人了，誰還稀罕看你這張臉，這個賭約本就我吃虧。”

“吃虧也是自己應了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也是你說的。”松開了手，沈臨安唇角微微上揚。

他出身富貴，身份還有幾分特殊，從前經商帶面具，只是不想叫旁人認出真容來給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煩，后來有了名氣，這面具倒成了他身份的象征，輕易拿不得了。

當初夏錦心一心想看他的真容，他隨口與她打這個賭，她卻是未懂其中的深意。

話是讓她帶個心上人來他便摘了面具，想說的卻是，若是她愿意，站在她面前這個人便可做她的心上人。

他的家世和身份叫他必須小心藏匿自己真正的心緒，話到那般，已是他最大限度的剖白，只是可惜，不知她是真的沒明白，還是雖然明白，她卻對他沒有這份心。

“你真生氣，今日小爺在這兒給你個承諾，日后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東西，或是想辦的事，只要你說，小爺半分不會推辭，即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給你摘來。”瞧她氣不過，沈臨安忙拍著熊坡保證，隨即還指了指一旁的冬霜，“冬姨作證，保證說到做到。”

夏錦心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能得這個大財主兼守財奴這般承諾，想來她也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