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楠在竹苑悶了足月,在藥浴里泡的快要發霉,終于等來了一位客人,而且還是個熟人。
綠腰的臉上早不見了往日里的艷麗濃妝,頭發散亂,眼神慌亂,就連珠釵都斜斜的插在發髻上一副快要掉下來的模樣。
她見到柳非離立即跪下,哽咽地說道,“神醫,求您救救白月姐姐!”
“白月怎么了?”沒想到再次出事的居然是白月。
“白月姐姐她快要死了……”綠腰失聲痛哭,凌楠扶她起來讓她坐在一旁,“白月姐姐快要被那個趙興折磨死了……”
居然又是趙興那個混蛋。
“這個趙興不是被押進衙門了么?”
綠腰搖頭,“趙興是德王爺的兒子衙門怎么可能抓他,早早就將他放了,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后趙興做事比以前更謹慎,也更狠辣了,樓里的好幾個姑娘都被他折磨的幾乎斷氣,那日,本來趙興指了我,是白月姐姐主動要替我,被趙興知道了,反而更加折辱于她,我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撐過來的,早晨我見她的時候她滿身是傷,我聽說神醫醫術高明,綠腰求您救救白月姐姐,就算要綠腰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恩情”
“還報答什么,我們現在就過去看看情況!”
凌楠拉起綠腰就要走,柳非離卻沒動,冷聲道,“站住。”
“師父,人命關天。”
“這綠腰姑娘氣息微弱,我先給她診治,你收拾一間房間讓她休息,然后到大堂找我。”
凌楠一愣,隨即明白這是自家師父準備親自出馬的意思,于是歡天喜地地收拾房間去了。
柳非離示意綠腰坐下,冰冷的目光在她臉上打量了一會兒,“你身上的傷不輕,我需要給你針灸,姑娘需要除去衣物。”
綠腰點頭,解開了衣帶。
外衣除去,入目便是青紫的血痕,密密麻麻十分慘烈,可見施暴者的行為多么殘忍。柳非離突然覺得那晚或許不應該阻止凌楠送“千蟲”給趙興。
“神醫的醫術果然如同傳言中一樣,只是扎了幾針,我身上就覺得輕松了不少。”
柳非離在屋內點燃一支香,“你安心靜養。”
“綠腰在此先替白月姐姐謝過神醫了。”
凌楠進來的時候柳非離已經在洗手了,她望向屋內,綠腰側臥在長椅上,表情看起來安詳,“師父你用了安神香?”
“她身體虛乏,但是精神緊張,需要安眠。”
“這次的事都怪我,早知如此,上次就該把趙興那人渣直接殺了干凈!”
柳非離冷聲道,“門規。”
凌楠撇撇嘴,“知道了,不能殺生!”
凌楠性子雖然有些頑劣,偶爾脾氣暴躁,傷人的事的確做過不少,但還并未真殺過誰,只是心里氣不過順嘴說說,奈何每次柳非離都這么較真。
凌楠接過柳非離整理好藥箱,“師父交給我吧。”
柳非離看了她一眼,快步出門。
從四明山到蘆洲城只需要多半日,但感覺卻完全不同,四明山內安靜祥和,綠樹成蔭,而蘆洲城內繁華熱鬧,被人稱為人間天堂。
日頭高照,衍香樓大門緊鎖,凌楠側著腦袋看著柳非離一本正經地繞著小道進了后院,涼涼的說了一句,“師父對這里很熟啊嘛。”
“來過幾次。”
凌楠瞬間覺得心里像吃了蒼蠅一樣,“師父您……也來這里?”
“看病”
“哦”
衍香樓里正亂成一團,媽媽叉著腰對著一眾姑娘訓話,綠腰走失,白月又病重,樓里的姑娘多多少少都遭受了傷,精神渙散,氣氛格外凝重。
柳非離正要推開白月的房門被凌南眼明手快的擋住了,“我來吧,畢竟是姑娘的閨房。”
白月恍惚間聽見有開門的聲音還以為是綠腰回來了,啞著聲音說道,“綠腰,別再去求媽媽了,她也是被逼無奈。”
見對方沒有回答,白月側過頭,微微睜開眼睛,看到了頭發像男孩一樣高束的凌楠,“凌公子?是你嗎……”
凌楠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對不起。”
“凌公子真的是你?”
白月努力睜開眼,卻看到凌楠身上的女裝,“你這身打扮……?”
“別說這些了,我們今天是來救你的,你放心,綠腰沒事,你也會沒事的。”
白月搖頭,“趙興在這蘆洲城內只手遮天,你不是他的對手,我不想連累你,我們還是各自珍重吧。”
“現在你還計較這些,我凌楠認你是朋友,就不能袖手旁觀,何況這件事本就是因為我引起的。”
白月不明白凌楠為何這樣說,她只是虛弱的搖頭。
柳非離靜靜走到凌楠身后,望了眼床上的白月,取出薄薄的刀片在她指尖上飛快劃過,流出的血竟然是黑色的,又給白月喂了一丸藥,等到黑血流進,柳非離取出淡紫色的透明膏藥擦拭在傷口上,又拿出一個白瓷的瓶子放在她床頭,“每日三丸。”
“師父……”
凌楠站在一旁表情緊張,白月看起來明顯已經沒有了求生的欲望,她還記得柳非離曾經說過,想要救活一個人的肉體容易,想要醫治一個人的心卻是極難。
柳非離沒有回答,反而望向了桌上那紅木的盒子,正是凌楠那日離開裝銀兩時留下的,“解鈴還須系鈴人。”
“師父……”凌楠撓撓頭,這下還真是有夠麻煩。
掃過床上再次睡過去的女子,凌楠嘆了一口氣,從懷里取出一支線香,醫館用的香其實各有不同,上次控制白月說實話的時候用的叫“清神”,清神無氣無味,卻能安定人的心神;而在竹苑幫助綠腰休息的叫“安寧”,這些香的作用還比較普通,而在竹苑還有許多有著神奇作用的香。
凌楠現在手里拿著的,叫“忘情”。
一見忘情,一聞忘情。
香氣繚繞,凌楠看著白月的睡顏輕輕搖頭。
柳非離突然伸手在凌楠的額頭上彈了一下,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個帶著“懲罰”性質的動作了。凌楠捂著額頭,心里有些酸澀,又有些道不明的悸動,索性埋著頭先沖出了衍香樓。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夕何夕兮,得與王子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