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在趙府上吐下瀉了一整夜,攪得整個王府不得安寧,老夫人好幾次忍不住想要問柳非離有沒有緩解的辦法都被他冷淡而又堅持的態度壓了回去。直到雞鳴了第三次,趙興才漸漸緩和,整個都虛脫的好像垮了一樣,一對眼窩深深地陷著。
柳非離靠近他仔細觀察,“無礙了。”
“真的嗎?”老夫人這是才有了些喜色,低頭為兒子拭去額邊的冷汗,“快準備熱水給小王爺洗漱。”
下人又是一通準備。
柳非離給趙興開調養的方子,凌楠站在旁邊靜靜觀察,“你還真打算治好那個混蛋?!”
“此番我來就是來治好他的。”
凌楠瞪大了眼睛,“你難道不是來跟我一起教訓他的嗎?”
“他已經受了懲罰,你也莫要胡鬧。”
“這怎么成了我胡鬧!師父您難道不想想衍香樓里那些受盡折磨的姑娘嗎?!她們受的苦難道就比趙興輕嗎?!”凌楠越說越氣憤,背過身去打算直接去找趙興,被柳非離扣住了肩頭。
“她們的事自有官方周旋,你我不可插足。”
“官方若是有用,上次就該把那個趙興關進大牢吃牢飯了,怎么他還能好好的出來害人,”凌楠瞪大了眼睛看著柳非離,“師父若是怕事,凌楠大可一個人擔著,與您無關就是了。”
柳非離一下沉了臉,“你非要殺了趙興?”
“是。”
兩個人四目對視,柳非離能看到她眼里的固執和堅持,“為了那個白月?還是為了你殺人的欲望?”
凌楠靈動的雙眼猛地睜大,不可置信的看到柳非離,最后牽起一絲嘲諷的冷笑,“隨你怎么說。”
柳非離扣著她的肩膀,顯然并沒有松手的意思。
“師父您還有什么吩咐。”
“我不能讓你一個人走,你必須呆在我身邊。”
凌楠覺得渾身都有些脫力,她想不明白自己在柳非離的眼里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他當年救了自己,后來卻從來不肯相信自己,自己難道真是什么殺人狂魔?可笑。
“趙興的事我會處理,他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您覺得自己斗得過天子?”
柳非離沒有再說下去的欲望。
凌楠跟在他身后看他將藥方交給管家,久久之后,賭氣似得說道,“師父若真覺得我是壞人何不用‘清神’香將我控制起來。”
“如有必要,我會用的。”
“啊,啊,真冷漠啊。”
凌楠有些自言自語,默默盯著柳非離挺直的背影,心里思緒萬千,總覺得想要被對方迫切認可的自己現在就像個傻瓜,柳非離對她,不止沒有最普通的關心,甚至是帶著厭惡的。對于教導自己這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柳非離大概是為了拯救天下蒼生?
“想什么呢?”
“沒啊。”
還能想什么,凌楠只是想,或許自己就快要離開這個一同生活了十幾年的男人了。
入夜,凌楠偷偷潛回到衍香樓看望白月,她身上的傷在柳非離的醫治下好了不少,整個人也精神了起來,勉強可以下床,此時她正拿了團扇靠在窗口透氣,凌楠仍舊扮上了男裝,在人群中和她四目對視,白月只是沖她微微一笑,熟悉又陌生。
綠腰尚在四明山未能回來,白月一個人看起來有些形單影只,行動起來還需依靠輪椅,凌楠嘆了一口氣,她很多次都有殺了趙興的沖動,但她一直覺得這是因為白月她們的遭遇,殺戮的欲-望?自己竟然會有這種沖動嗎?
“煩死了!”正在趙府屋頂曬月亮的凌楠大喊了一聲,“以后都不要再相信那個面具臉了!”
“已經學會背后辱罵師父了嗎?”凌楠轉身就看到柳非離站在自己身后的樹下,輕輕借力躍上房頂挨著凌楠坐下。
“你那個小王爺救活了?”
“他在敷藥,說要你伺候。”
凌楠頓時氣不打一頭來,“他當我什么?!衍香樓的姑娘嗎?!”
柳非離沒接話。
凌楠覺得對方這態度就是默認,心里更加窩火,轉過頭擺弄手里的石頭。
夜色漸深,趙府里仍舊燈火通明,下人們來來往往的忙碌著,偶爾小聲的交頭接耳,就會被管事的訓斥一頓,然后繼續沉默的坐著手中的事。
“你還是記恨我不讓你殺趙興的事?”
“哼”
“趙家是皇姓,牽扯頗深,你我不過是無名無祿的游人,你今日若殺了趙興,趙德自然不會放過你,他不放過就是皇上不放過你,你覺得你今后還有立足之地?”
“這不公平。”
“天下本就沒有公平的事,直接殺了他是不行的,沖動行事只會給你帶來更多的麻煩,白月的事難道不是前車之鑒?”
提到白月凌楠有些無言以對。
“我剛才的話你好好想想。”
溪水環繞著假山,水聲叮當作響,凌楠撐著腦袋回想柳非離的話,覺得百爪撓心似得不舒服,顯然她還說服不了自己接受趙興這人渣可能會長命百歲的事情,等著,我要讓你就算活著都活不舒坦!